直銷的技巧與人性的弱點 @ 皮卡丘特訓營

皮卡丘在往書店的路上被阿信在街上叫住。

「你好，請問你知道這附近的全家便利商店嗎？」

「我這附近不是很熟，你可能要問別人。」

「你有空嗎？十分鐘就好。」

抓住皮卡丘的猶豫，阿信順勢說下去：

「我可以冒昧問個問題嗎？如果讓你不高興我很抱歉。」

皮卡丘狐疑地看了阿信和他身旁的正妹一眼。

「你有想要減肥嗎？」

「還好耶。」皮卡丘早已習慣這樣的問題。身為一個胖子，這已經是老梗到不行的一個蠢問題，雖然有點反感，但情緒早已疲勞，所以依舊表現出胖子一貫的肚量。看在有正妹在旁邊，就算是詐騙集團，聽他說一說也不吃虧吧。

「這邊繼續走過去，可以看到一家全家便利商店，在那邊二樓我們有開一家店。可能可以幫到你的忙。我們帶你去看看，不會花你太多時間的，好不好？」

減肥方式何其多，最基本的就是「少吃多運動」，皮卡丘自己就是醫師，減重還要人教嗎？只是懶惰的習慣已經形成一種堅不可摧的大腦迴路。要是減肥這麼容易，那醫生就沒有胖子，醫生也不會抽菸、喝酒了。皮卡丘也有點好奇，到底他們葫蘆裡賣什麼藥呀，反正就去看看，順便當成寫部落格的題材吧。

「你們是在賣什麼呀？」

阿信掏出名片，上面寫著：

「我們在直銷一路二樓經營了一家「光華的健康世界」。

我們提供無油無煙的活力飲品及您一餐所需的均衡營養。

我們最關心的事─透過最重要的一餐來照顧到您的健康，給您一整天的陽光活力。」

背面是個室內照片，有電視、餐桌椅、冰箱，簡而言之，就是餐廳，下面則寫：

「健康養生/體重管理/皮膚保養/增加收入」

阿信和正妹帶著皮卡丘往他們的大本營前進，阿信依舊滔滔不絕地講著洗腦般的成功案例，好像深怕皮卡丘不知道這是直銷似的。

「你口才這麼好，看起來當銷售員很久了。」皮卡丘很帶種地虧他。只可惜被虧的不是那個正妹。

「對呀，我以前是當銷售員，後來一直升官，當到經理，每天無所事事，每個月領個幾十萬。我喜歡看書，賣書給很多人，錢都花不完，但是還是換了現在這工作。因為以前沒辦法選擇，因為工作，所以不管是不是好的書，我都得推銷，只能說好話，就算我自己也覺得書很爛，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推銷給不需要的人。現在就不同了，我很多朋友和親戚用了這個產品之後都誇不絕口，我自己也有在喝，我賣的是好東西，也幫助很多人，幫助別人總是快樂的。自己喝了健康，心情也天天都很愉快，而且薪水也比以前多、工作比以前閒。」

「這真是個好工作。」

「是呀，我們的店就在這裡，你先坐一下，我們不會強迫你買東西，只是想分享一種健康的觀念，我弄給你試喝。」

皮卡丘最近看到Charles Duhigg寫的書《為什麼我們這樣生活，那樣工作？》裡面有一句話：「人們被要求做需要自制力的事情時，如果他們認為自己是為了個人理由而做，也就是他們覺得那是一種選擇，或是他們開心做的事，因為可以幫助他人，那麼那件事就沒有那麼累人。如果他們覺得他們沒有自主權，只是在遵守命令，他們的意志力肌肉很快就會疲累。」可能就是這個道理吧？假設阿信真心相信他們的產品是這樣的話。

皮卡丘除了消磨時間之外，順便給自己一個契機，看看直銷在做什麼、在說什麼，更何況還有飲料可以喝。這八成不會好喝的，如果好喝又可以減肥，那他們不是賺翻天了嗎？怎可能在這隱密的二樓開店呢？

相遇自是有緣，珍惜與你相遇。

見面就是商機，希望讓你套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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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卡丘坐在「光華的健康世界」，等待著阿信拿出自己沒喝過的飲料，不對，是活力飲品。阿信都是這樣拉客的嗎？想到一堆胖子都曾經在這樣的椅子上坐著嗷嗷待哺，就差點為椅子留下眼淚。他們的活力飲品必須有效，不然這邊的椅子遲早一個個垮掉。

我愛瓜茶

阿信拿出他們產品「我愛瓜茶」，看著櫥窗裡面各式各個樣的產品，很快就泡好端在皮卡丘面前。這瓜茶的罐子有他們公司「喝泡芙」的商標，不出所料，是綠色的。凡是標榜健康、有機、環保，不管是真是假，都要用綠色才潮的，相信若是賈伯斯來賣一定也不免俗地把蘋果染上綠色。

「我愛瓜茶」看起來就是茶的顏色，喝起來就像是水而已，味道很淡，很像是學校周圍飲食店附的免費紅茶，有色卻沒有味道，這種東西平常皮卡丘都會拿來漱口用。這種神奇的飲料如果皮卡丘拿來漱口就吐掉，不但對不住地球，可能還無法走得出去。所以只好忍住當作不小心誤食瀉藥吞掉。

恐怖蘆薈汁

「我們的健康飲品的使用方式是可以取代早、晚餐，午餐就正常吃。早上就喝三杯就好，一種一杯，一開始喝會覺得不好喝，因為身體胖的人味覺也會不一樣，喝久了就不會覺得怪了，還會覺得很好喝。」皮卡丘覺得這形容的像酒一樣，反正都通過瓜茶的考驗了，就要來喝看看，看有多難喝，只希望不要把午餐吃的燒肉給吐出來。

要了個「恐怖蘆薈汁」，據說是由高品質的全葉蘆薈所研製而成，還添加甘菊萃取物。好像可以幫助維持消化道機能正常運作、幫助消化、使排便順暢、降火。

對於皮卡丘這種對青菜都過敏的體質，喝這種東西效果一定超好的，因為每次皮卡丘久久沒吃蔬菜都會拉肚子了，何況是這種沒喝過的奇怪植物。如此一來，「短期」體重的確很快可以降下來，因為宿便都清光光了，把它當早餐的下場就是可以享受悠閒的廁所時光，看看報紙或雜誌，把垃圾排掉，讓一天的開始充滿幸福的感覺。

喝著喝著，阿信持續碎碎念著一個又一個例子，不愧是高手，要是有如此般的舌燦蓮花，皮卡丘也不至於單身快三十年，消失的另一半體重都加在身上，只能當作神的憐憫。

「很多人都不吃蔬菜水果的，但是都可以接受這些飲品，我覺得真是神奇，怎麼能用高科技把這些東西做成如此好喝。」皮卡丘覺得這味道很熟悉，之前服用抗生素之後，因為副作用的關係，喝水起來的感覺跟這蘆薈汁很類似。

『你看這個人是Dr. Brother Elephant，之前拿過金手套獎，一般學校或醫院要請他來台灣演講是很難的。但因為「喝泡芙」擁有世界級的研發資源、相關領域豐富的經驗，以及卓越的技術等優勢，能以最快、最廣、最好的產品，改變更多人的生活。最重要的是他認為「喝泡芙」的道德操守很高，因此，他決定與「喝泡芙」合作，研發出的產品也對心血管疾病很有幫助，所以到台灣來演講，我也有去。』說著說著，阿信就說皮卡丘很幸運，能夠碰上這樣的緣分，能夠遇上他們這種國際級的公司，找到最省事的減重方法，更巧的是剛好可以介紹皮卡丘認識一位朋友─巧巧。

巧巧不是啥正妹，是個中年婦女，自我介紹之後就拿著以前的照片說著不堪回首的往事：「我十年以前身體非常不健康，你看照片都看得出來，每次心臟都會出狀況，我在塑膠醫院做過兩次心導管，後來想說死馬當活馬醫，朋友介紹就嘗試看看，現在身體健康多了。」好不容易沒上班，又聽到塑膠醫院聲名遠播，塑膠醫院做心導管十年之後，她還是活蹦亂跳的，偉哉！塑膠醫院，偉哉！喝泡芙。

高蛋白奶昔

另一杯他們請喝的是他們的主力─「高蛋白奶昔」。這奶昔有三種口味，皮卡丘喝的是巧克力的。阿信也利用時間又介紹了幾個正妹朋友，據說都有小孩了，那介紹個心酸的嗎？身為孩子的媽，維持自己的好身材，出來做直銷，輕輕鬆鬆賺錢入口袋，真兩全其美。這樣的好媽媽、好太太，可以說是現代女性的標竿。這麼想就覺得理所當然了。

阿信繼續傳他的教：「我真的是看過太多太多的例子，喝了我們的奶昔身體就變健康了，之前有個朋友因為睡不好，看了四、五年的醫生，醫生也只是把藥愈加愈多，吃了也沒有效，後來才喝四天奶昔，失眠就不見了。胖的人喝了可以減重，太瘦的人喝了也可以增重，還不會得癌症。」皮卡丘心想：倘若喝了奶昔，就會遠離癌症，若是賈伯斯生前如果喝這奶昔可能就不會死了，以他的魅力這產品一定大賣特賣，不會是粗俗地用裝中藥的罐子來裝，上面畫著綠色的蘋果，這將是賈伯斯生涯的新高峰，只可惜我們看不到，也無法證實了。

接下來，阿信開始進入產品的銷售，告訴皮卡丘：「除了以原價購買可以享有三十天不滿意退費之外，還有更多更經濟的購買方法。像是可以購買「喝泡芙國際事業資料盒」，成為獨立直銷商，除了自己購買有終生折扣，還可以賺取零售利潤以及批發利潤，還可以依照不同的位階等級，賺取不同的績效獎金、佣金抽成及全球分紅。」這就好像打電玩一樣，讓你買了一盒快四千塊台幣的精裝版遊戲，裡面有說明手冊、補血和補魔的飲料、還有煞氣十足的手提包，帶出去中二生看到都會羨煞不已，專業的宅宅一看就能了解你的價值，雖然會招來一堆人藐視的眼光，但是只要能正向思考─「我相信自己的專業，那些眼光短淺的人只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，其實他們也想加入喝泡芙的行列。」─如此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，倒也算是一種幸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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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們是一家國際性的大公司，已有三十年的歷史，在全球有七十幾個分公司，在美國一張股票可以換兩張微軟的股票，可以見得產品一定都有經過詳細的檢驗，不會有啥有害物質在裡面。一般人連來路不明的鹽酥雞都在吃了，喝我們的奶昔一定安全又健康。」大公司歸大公司，但是獨立直銷商是否那麼可靠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
「你知道梅西吧？還有貝克漢也是，他們的專屬營養教練就是我們的夥伴。他們原本不是這個樣子的，都是喝了奶昔讓他們在比賽上有好的表現。」這段敘述只能說他們有代言，或是有喝過。會不會一天除了午餐之外都喝奶昔呢？我也不可能去問梅西。

肥嘟嘟的皮卡丘不甚滿意地喝著喝著飲料，阿信則是繼續鼓吹著他的學說：「除了喝奶昔之外，我們還會為你指定專人教練，還會舉辦許多活動，像是有氧拳擊。有了這麼多夥伴的支持，減重才有辦法持續下去，一個人是很難減重的，一個人運動還有看醫生，這多無趣呀。」

「你們總共有哪些產品呀？有沒有型錄可以參考？」皮卡丘難得打破沉默提問。

「原則上我們希望你先從這三種開始，覺得適合你再來考慮其他的。」阿信不願意拿出型錄，顧左右而言他。

阿信扯開話題：『本來大家一開始都只是消費者，後來因為認同「喝泡芙」的理念，想要把這種健康的觀念分享給更多的朋友，所以一個一個都決定加入，幫助更多的人、改善這個世界的健康。』

說得可真讓人感動，聽起來都變成「功德會」了。不知是因為皮卡丘已經老到失了脾氣，還是這麼多正妹在這邊起了奇效？吝嗇和害羞像繃帶般地壓抑皮卡丘的臭嘴，因而沒把心中酸酸的話語脫口與他們分享。

阿信也不是生手，看到皮卡丘絲毫不為所動，祭出了30天滿意保證，如果不滿意可以全額退費，但是要保留瓶罐。說得好像瓶罐比裡面的健康飲品還珍貴，還是說罐子本身具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呢？真不知這號稱「高科技」的內容物的成本有多少？人家對皮卡丘如此真心誠意，皮卡丘卻懷著這般小人心理，真是罪過！

『你今天真的運氣超好的，我們晚上有個活動，有影片可以看，可以讓你了解「喝泡芙」的歷史，也看看很多見證人的現身說法，還可以認識更多朋友。』這倒是引起皮卡丘的注意，怎麼可以放掉這種接觸正妹直銷活動的機會呢？阿信覺得要繼續下猛藥，皮卡丘真是難搞。

於是皮卡丘就趁活動開始之前，去書店買原本預計要買的書，順便給內向的自己一個遠離人群的喘息機會。皮卡丘整理了一下「喝泡芙」可能的技巧：

1. 抓住單獨行動的胖子：這是他們最適當的獵物，尤其是像皮卡丘這副憨厚老實模樣，看起來就很好騙。他們沒有跟我交談，所以只能從外表來判斷我，至少有個依據，比亂槍打鳥好一點。

2. 先聲明十分鐘就好，讓你一步步踏上陷阱才是他們的目的。畢竟不停下來聽他說，他就沒有機會讓你掏出錢來，更何況是加入他們。把目標分成容易達成的簡單片段，這樣別人才有動力跟上他的節奏。

3. 先略施小惠，人類其實很難抵擋虧欠感。請你喝奶昔，還介紹正妹來跟你認識，這種朋友真的是打著燈籠沒處找。你自己也會覺得自己很幸運。

4. 喝飲料前先說第一次喝會不好喝，還說身體胖的人味覺也會不一樣，之後就會變好喝了。阿信沒有當過胖子，他根本對胖子喝了之後的感覺一無所知或是沒有把握，他先給你打預防針，給你心理準備，免得你直接吐在他身上。這就像是上司跟你說要先共體時艱，先全面減薪之後景氣好再補

給你更多一樣。要忍耐痛苦的是你，什麼時候景氣會好、喝多久之後才會變好喝，這都是上司與阿信沒有辦法給你明確答案的問題。

5. 不給你太多選項，拿給你看型錄你一定會更不滿，看了這麼多產品一定陷入左右為難、不知所措的窘境，到頭來乾脆什麼都不買了。他怎麼可以這麼快就讓你知道他們想賣你更多的東西呢？

6. 真誠地〈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〉問問題，總是有問題可以引起共鳴，像是「你想減重嗎？」「妳有沒有想更健康？」「會不會常常沒有精神？」「會不會覺得沒有自信？」「會不會常常入不敷出？」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，就更有可能繼續聽他扯、也可能變成雙向的溝通與討論，

這樣才會越陷越深。

7. 一再聲明自己因為「喝泡芙」變得不同，而且是發自善念來助人助己，減輕你對直銷的疑慮。畢竟我們不太可能去譴責一個剛認識的「好人」吧。

8. 店裡使用熟和的燈光和淺色系的裝潢，製造出溫馨的效果，加上還有其他正妹與店員助陣，不斷地介紹新朋友給你認識，讓你無法進入深層思考正是他們的目標。

9. 新朋友的現身說法讓你有眼見為真的想法。但他們真的是因為喝奶昔而保持好身材，還是說因為透過喝奶昔而減重才留下來做直銷呢？甚至有可能是透過其它方法減重成功之後才選擇直銷這行業。反過來想，喝奶昔還是瘦不下來的消費者會出現在健康世界自取其辱嗎？答案就很明顯了。

篩選標準與結果兩者倒果為因的情形，這是隨處可見的把戲。

10. 就算有百萬人主張某件蠢事是對的，這件蠢事也不會因此就變成對的。國際性的大公司的產品不見得就沒問題，更何況這裡是獨立直銷商，誰知道裡面的成分有沒有偷工減料或是根本就是山寨版的呢？

11. 舉了一堆明星、醫師、營養師當例子，讓你在面對權威的同時，獨立思考就會不由自主的矮一截。

12. 讓正妹來當現身人，對於正妹，男性總會自然而然地認為她比較親切、誠實，而且聰明。這種「月暈效應」是男性的弱點。

13. 如果花費了許多錢和時間在奶昔上，很多人就會不斷地持續加碼，因為已經投注許多在上頭。但是我們真正該考慮的是當下，以及自己所決定的未來。

整理一下思緒之後，上網查了一下「光華健康世界」的粉絲團，就去看看一百多個人說讚的店家是怎麼辦活動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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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回「光華健康世界」，迎面而來的是柔和帶點歡愉的樂聲，讓人精神開朗、心情舒暢，甚至讓人放下疑慮，直銷不恐怖，對吧？進門裡面有許多人，都是兩個人以上地在開心交談著，當環顧完四周之後，為解救隻身一人的皮卡丘，阿信大哥理所當然地出來引領你，來扮演救世主的角色。他拯救的是皮卡丘的孤獨抑或是自己的業績，可能都有吧。好險他不是正妹，不然皮卡丘可能會一見鍾情也說不定。男性親切的笑容對皮卡丘絲毫起不了影響，這讓皮媽媽用不著擔心她兒子的性向。

阿信大哥帶領皮卡丘坐到活動室的第一排，又再度介紹了幾個朋友。對於似乎患有社交恐懼症的皮卡丘，這無疑是一種漸進似的壓力療法。活動是以跳YMCA舞為開始。前面有四個朋友在帶動唱，激情、高昂的音樂配合舞蹈能令人振奮精神、鼓舞鬥志，產生一股積極向上的態度與力量。這種舞蹈非常簡單，每一隻在坐位上的羊都可以輕鬆站起來，跟著一起歡呼，畢竟除了跟著其他的狼與羊一起舞動之外，也沒有別的事可以在這樣的氛圍下進行。皮卡丘怎麼可能在這地方玩iPad，別鬧了。

魅力四射的主持人在心醉神迷的粉絲們的掌聲與歡呼盛大的進場。一開始「也」是搭配投影片分享她從減重到增加收入的老梗故事。這對很多醫生來說可能似曾相似，與一些過動兒或是躁症所困擾的個案相比，他們的面容同樣給人一股沒來由的自信，差別在於這些成功者賺了很多的錢，生活功能良好，所以不致被當作患者而接受治療。亮麗的外表、健康的身體搭配輕鬆月入百萬，有了這些「物質」資本讓自己家庭與婚姻穩定而充滿愛，透過「喝泡芙」認識了很多正向的朋友，透過自身的努力在這裡步步高升，贏得了不少名聲和尊敬，還能藉由幫助別人實現大愛。從Maslow的需求層次理論來看，理想人生的成功典範就在皮卡丘面前。她的故事很夢幻也很美好，她告訴我們經濟沒有不景氣，只有不爭氣，只要人人在「喝泡芙」做直銷，大家都會有更好的生活。還說到國外經濟系的學生都會修一門課，好像叫作「市場膨脹理論」吧，證明了二十一世紀將是直銷的世紀。這種商業模式是靠信任來謀收入、靠人脈來賺利益的行為，應為人所不齒。對於一天有兩餐靠喝難喝的奶昔的健康人生，我呸。

台上開始播放「喝泡芙」的影片。創始人M先生的母親因為不當管理體重而辭世，M先生因而發下了找出最有效控制理想體態的宏願。接下來，看到的是「喝泡芙」贊助許多體育團隊與明星，有棒球、足球、賽車，還有划舟。然後是在總公司生產線的流程公開，藉由專家告訴大家，「喝泡芙」的品管是非常嚴格的，這樣的大公司「絕對」不會有產品被重金屬汙染等情況發生。也有「喝泡芙」的大型跨國聚會，裡面來自不同國家的人揮舞著國旗，臉上掛著超誇張的笑容，在廣場碰碰跳跳，雙手上下來回擺動。你可能會覺得，再多的說明都比不上身旁的實例。

所以接下來就是十幾個見證人的「表演時間」：

A：『我加入「喝泡芙」後陪家人的時間更多了！感謝「喝泡芙」！』

旁人跟著喊：『感謝「喝泡芙」。』

B：「我開始變得更有自信，也更健康，我現在的月收有三十萬！」

旁人跟著喔喔叫。〈我還兄弟象的戰歌勒！〉

C：『這是五年前的我生完孩子的樣子。看就知道有多醜，每次在鏡中看到自己，就會睡不著覺、吃不下飯，但是自從我的朋友帶我認識「喝泡芙」，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，這真是太神奇了，謝謝「喝泡芙」，對不對？』

旁人跟著喊：「對。」

在走秀結束之後，主題換成了「有錢大家賺─把喝泡芙當成事業」。主持人開始解說要怎麼才能靠「喝泡芙」賺錢、大家是如何簡單地獲得輕鬆寫意的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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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喝泡芙」的獎金制度是依照階級而不同的，這階級類似職場上的職位，當然是上位的主管賺的多，下面底層的的一線員工待遇當然差的天差地遠。「光華健康世界」的階級我記不詳細，就以網路上其它「喝泡芙」獨立直銷商當例子吧。大致上階級由低到高分為八組：直銷商、成功營造者、督導、活耀督導、世界組直銷商、推廣組、富豪組、總裁組。而推廣組、富豪組、總裁組有個共同的別稱叫作績優組。

而利潤分成五種：

１、零售利潤	直接銷售產品給顧客所得之利潤
２、批發利潤	下線進貨價和本身進貨價的價差
３、佣金抽成	賺取三代下線督導的點數最高5%
４、績效獎金	績優組可賺取2%-6%的組織績效獎金
５、年度獎金	頒予最佳成就者

也就是說隨著你幫「喝泡芙」拉更多人買帳，你可以獲得以下這些好處：

1. 他們買產品你也可以從中賺取價差〈批發利潤〉以及零售利潤。

2. 讓更多人買帳，你會獲得相對應的點數，這可以用來提升你的階級，如果歷經千辛萬苦成為總裁組，就可以幾乎不工作，當個百萬年薪的組織米蟲。

3. 拉越多人之後，你就可以逐漸不勞而獲，早點退休，好好兼顧家庭，或是往自己的興趣發展。

4. 「喝泡芙」這麼好的產品可以讓使用的朋友獲得健康。就算不是醫療人員也可以簡單地幫助他人獲得健康，可以讓你滿足又有成就感。更何況有許多醫師和營養師也都選擇加入「喝泡芙」。

5. 台灣失業率節節升高，讓很多失業的朋友加入「喝泡芙」，失業率就可以下降，台灣的經濟就可以獲得些許改善。

活動的最後就是請大家一起喝「好喝」的高蛋白奶昔，這時候還沒加入「喝泡芙」的新朋友就會受到一些高階級的成員的關照，畢竟對於「喝泡芙」的詆毀是「非常多」的，看有沒有疑問需要澄清。新朋友最好是立刻就買下產品，從明天早餐就開始喝「喝泡芙」奶昔，這種今日事今日畢的精神是受到鼓勵的。

下面是皮卡丘針對阿信的Q&A：

「如果這奶昔對減重這麼有幫助，我是覺得你們這樣的行銷方式不夠積極，好東西就應該讓全世界分享吧，怎麼不拿到家樂福和便利商店去賣呢？這麼有效一定熱賣吧。」

「這世界上也有很多其它很好的產品，可是一到了賣場販售，大家就不會遵守服用規範，可能喝了奶昔之後就去喝珍珠奶茶，還去吃鹽酥雞。但是在這邊會有教練和朋友一起幫你想辦法，有了鬥志才能把奶昔當早晚餐瘦下來。」

皮卡丘想到了個更好的辦法，乾脆自己裝個鼻胃管，把討人厭的蔬菜打成汁，養成強灌進去的習慣，肚子餓就懲罰自己再插一次鼻胃管，這樣就不用教練和「喝泡芙」了吧，只可惜一般人不敢也不願意這麼做。

「除了你們，台灣還有許多其它的獨立直銷商吧？大概有幾家呀？」

「我知道的就超過八十家了，不過不是所有同業都有保障，現在網拍很盛行，有人還買到四點二折的產品，但是實際上貨源有沒有問題就很難知道了。網路上有很多詆毀的文章，都是不肖同業造成的謠言，甚至是其他健康產品的直銷。但是我們不會去詆毀他們，因為這個世界有健康、減重需求的人實在太多太多，只靠我們的努力是不夠的。我們的敵人是麥當勞，而不是其他健康產品。」

「說到賺取收入，如果總裁越來越多，那不是利潤就被分光光了，績效獎金的部分就不只給三代了，這樣2%一直疊加不就不敷成本了嗎？如果無法這樣疊加就會有另一個問題，就是你們一定有個機制，可以讓大部分的人都無法升到績優組吧。那不是後面加入的人就淪為廉價勞工嗎？」

「現在加入我可以給你算第三代。說到賺錢的部分，這方面我也不是很清楚，但是這都是許多專家去精算的結果，一定不會有問題的，如果想要知道，先加入之後可以慢慢研究，我們會告訴你。但是我們不希望新朋友想得太複雜，能從奶昔裡面獲得健康才是最重要的，畢竟健康比什麼都重要，金錢之後再來賺就好了。」

皮卡丘不相信這裡面的精算是自己短時間不能了解的，但是阿信大哥數學不好，皮卡丘也不便為難他。他說健康比較重要倒是真的，錢給他們都賺光光其實真的沒那麼重要。不要想這麼複雜他們才可以賺到錢呀，不然一堆人看他們用自己的錢開名車、住豪宅，那不就慘了。

皮卡丘想到要問的問題都問了，奶昔也喝掉了，就跟阿信說自己會再考慮看看，表示會回去仔細研究「喝泡芙」。皮卡丘也做到了，還把這經歷寫成故事，希望大家多多捧他們的場。皮卡丘覺得阿信他們很親切，也很熱情，但是自己天性吝嗇、愛面子，還是不願意花三千多這一點「小錢」來減重，更何況給他們當廣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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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不討論健康的話，只想從中賺錢來看的話，會發現活動一再刻意去描述正面的見證，看到了身旁的人都是成功者，當新朋友失敗了，繳了一堆錢給「喝泡芙」，就可以靠正面想法來積極地尋找機會，就心理層面來講，這很夢幻，但的確很美好。就算賺不到錢，這種樂觀的想法是不是更有價值呢？這部分就隨著個人的價值觀而有所爭論了。

既然扯到錢的問題，就不能不瞭解一下經濟學的歷史。這種直銷模式給與的樂觀，其背後的陰影就像是一次又一次的金融危機。美國1980、1990年代的儲貸危機、1987全球股災、1994墨西哥披索危機、1997亞洲金融風暴、1998俄國盧布危機、2000年網路泡沫和2007的次級房貸危機所引發的2008金融海嘯，這都和人們過度膨脹的信心有關。很多人在事前就發現經濟有可能從跛腳變成悽慘，甚至從衰退變成蕭條，但卻被視為不健康的負面批評。他們的想法是：經濟崩盤或衰退時，只要有一個人能致富，那麼就沒人有藉口怨天尤人。「喝泡芙」的失敗者也不會讓新朋友看到的，可以說「喝泡芙」能給大部分朋友的是樂觀，而不是真實的賺錢希望。經營「喝泡芙」有賺有賠，跟其他行業一樣。

人們在把「喝泡芙」當職業的同時，為了營利就必須積極增加下游幫你賺錢的人，這些人很多是親人、好友，而這些親朋好友也會去找他們的親朋好友來幫你獲利。最後總有人是賺不到錢的吧，這間接就變成你的責任，這會讓你們之間的友誼和信任出現裂痕，甚至反目成仇。當然，你可以窩在直銷高層的小團體裡面，把過錯都歸咎於下游這些人，說他們不積極、是人生的失敗者，就算不做直銷也是會失敗。

希望想要加入直銷的朋友們，能夠想清楚夢想、道德、信任，是否是可以用來販賣的東西？販賣之後的所得與你失去的友誼等機會成本，比較起來是不是夠划算？

希望大家可以問自己幾個問題：

1. 「追求健康的道路上，能夠減肥的方法就是好方法？」
「是不是還有其他方法，可以更省錢和有效呢？」

2. 「增加收入的生活中，能夠賺錢的方法就是好方法？」
「是不是還有其他方法，可以賺得更心安理得？」

3. 「擴展友誼的前提下，能夠交友的方法就是好方法？」
「直銷認識的朋友比較重要？還是以往的親朋好友更值得珍惜？」

當然，直銷商有好有壞，這邊描述的案例也不代表所有直銷都是用這種模式。不過跟網路上看到的「反直銷文」比較起來，「光華健康世界」應該算是比較優質的吧。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質與，能在直銷闖出一份天的，不是沒有，只是不一定適合自己。Henry Hazlitt在其名著《Economics in one lesson》中所言極是：「經濟學的藝術就是不只觀察任何行動或政策的立即影響，更要看較長遠的影響；不只追蹤政策對某個群體產生的影響，更要看對所有群體造成的影響。」希望能給大家從中冷靜地做出決定。

當然，要說我是個Loser，我是沒辦法反駁，我就是這麼墮落，我自己也知道。